沿着吱呀作响的木制阶梯,我们来到了三楼,走进了封存着共同回忆的五年级教室。
“啊,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她兴奋地大喊。
几十张课桌椅整齐地摆放着,黑板上甚至还留有“值日生:”的字样。在五年后的今天,整间教室仿佛还在等待着学生的到来。
“不知道那个时候的相合伞还在吗……”她低声地嘟哝着。
“相合伞?那些人的恶作剧?画在黑板上然后在伞下写上咱们的名字……怎么可能还在,当时就被我擦掉了啊。”
站在绿矾这一边的我经常也是恶意伤害的对象。在我扇了某名女生一巴掌,公开表明立场之后,那群人减少了对绿矾的直接欺凌,更多地是针对我们两人进行一些不太严重的恶作剧,同时联合全班学生排挤我们。那时就有一些孤僻的我反而有些享受被孤立的状况,同时绿矾也一直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结果变成了我们俩在学校里一直待在一起的情形,而这一点也成为我们被嘲讽的口实之一。
“……不是那个啦,是在那一件事之后我重新刻在桌子底下的。”说着,她蹲下身体检查课桌,“课桌椅好像换过了……算了,说起桌子,我突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关于你的。”
“什么?”我好奇地追问道。
“不是有一次我的课桌被画满了涂鸦么,你看到之后提出和我换桌子,这时我才发现你的桌面也满是涂鸦,而且都是你自己画的,画满了各种颜色的星星……”她突然扑哧一笑,“星星诶,还是彩色的诶。”
“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有梦想的孩子啊……”我有些困窘地挠了挠脸。
“梦想啊……当时我的梦想是什么呢……”
她轻轻地吹散沾在指尖上面的灰尘。它们四处飘散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香烟的烟雾。
“那个,被我咬伤的嘴唇怎么样了?”她突然这样问道。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看。”我稍微往外翻开嘴唇,“就跟普通的口舌生疮差不多。”
“知道为什么好得这么快吗?因为当时我是抱着亲吻的心情咬上去的,饱含爱意的哦。”
她好像把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口。
大约十秒延迟之后,我的大脑才接收到整句话所包含的信息。
“诶……”
我下意识地抚摸着嘴唇。
“咦——难道那是你的初吻?”,她惊讶地说道,不过在下一个瞬间却突然沉下脸,“但是,我却……”
她将手伸进挎包里,摸索了一阵子之后却没有拿出任何东西。
我默默地注视着她,等待她把话说完。
“……在你离开之后,六年级的时候,她们对我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情……校长出了那种事之后,整个学校的气氛都变得怪怪的。然后,她们……她们逼我和隔壁班另外一名被欺负的男生当众亲吻,而且还要求一定要把舌头伸进去……我当时真的很想把她们都杀掉……我绝对不会承认的,那会是我的初吻。”
“为什么她们会那样做?”
我惊愕地问道。这已经不是普通级别的欺凌了。
“理由……大概是嫉妒我和你的关系吧。”
“我们的关系?”
“在第二学期的时候你不是有收到一封威胁信吗,还记得么,这件事。”
我点了点头。
她踱着步子走到窗前,神情茫然地凝视着积满枯叶的中庭,似乎正深深地沉浸在回忆当中。
“当时只是由我确认了内容,跟你说是威胁信之后就马上撕烂了,你并没有看到内容,对吗?”
“嗯……”
“……那是我故意不让你看到的,因为那并不是威胁信……而是情书,那个被你扇耳光的女生写给你的。”
她慢慢地回过头,微微地扬起嘴角,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的脸。
全身在瞬间变得僵硬起来。各种各样的情感混杂着涌上我的胸口。
“为什么……”
我艰难地将这三个字从舌面上抖落。
“你是问为什么她会送你情书,还是问我为什么要欺骗你?如果是前者的话,我并不清楚详情,也许背后存在着一个经常会在少女漫画里出现的美好契机吧……
“如果你问的是后者,那么我便能够作出明确的回答……是出于一种危机感。”
“……危机感?”
“是的,危机感。”她向我投来意味深长的视线,“害怕将会失去你的危机感。对于当时的我而言,你就是我所拥有的一切。在家里受到父亲的暴力,在学校里受到她们的欺负以及其他同学的冷漠对待,在这个遍布着敌意的世界上,你是唯一一缕愿意来到我的身旁,愿意为我驱散黑暗的光芒……
“你是属于我的,仅属于我一个人的光芒,所以我无法容忍其他人企图接近你的行为,所以我把那封信,连同她的心意一起,撕得粉碎……”
我蹒跚着往后退,下意识地和她拉开距离,连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太过接近的话,就会受伤。
——你早就已经越过安全线了。
——再这样下去,你不仅拯救不了她,还会把自己牵涉进痛苦与绝望之中。
刺耳的,重复地回响在我内心深处的话语,杂乱地叠合着绿矾的声音,从身体的内侧狠狠地撕裂我那已经结疤了的旧时伤痕。
我将后背抵上墙壁,勉强地维持着站立的姿势。
“怎么,觉得害怕?觉得我很恶心?”她一步步朝我走近,“……最近我开始在想,虽然错的明显是她们那一方,不过,我会遭受欺凌的根本原因,会不会出在自己的身上……战战兢兢地,对任何形式的伤害感到恐惧,我的这种性格,也许只会招致更多的伤害而已……”
必须说点什么。必须说点什么。必须说点什么。
我尝试着张开嘴巴,却无法顺利地振动声带。
她再一次打开挎包,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我已经决定把烟戒掉了……应该是被你昨天的那一番话所打动吧……但是,没有意义啊,也许很快我就能够找到更多的依赖物,再一次严严实实地把自己包裹起来吧……
“对于父亲的事,也是一样的,就算理解了、接受了你所说的一切,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已经太迟了啊……”
她慢慢地闭上眼睛。
我以为她又哭了,不过并没找到泪水的踪迹。
“……从几天前开始,我的父亲就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了,就算偶尔能够醒来,也完全无法和旁人进行交流……在这种情况下我能为他做什么?随便一个护士都能做得比我好!或者是抓紧机会向他报复?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到头来,无论什么都还是和原来一样,我已经……”
——厌倦了啊,对于这样的自己。
留下这样的一句话,她静静地转身,准备走出教室。
怎么会……
接下来会怎样呢?她会以怎样的方式继续面对她的人生?而我又该以怎样的方式与今后的她相处?
我……
我伸出手拉住了她长长的发辫。
“啊——”她发出一声可爱的悲鸣,按着头发,回过头生气地瞪视着我。
“怀念么,这种感觉。当时的我也经常这么干吧?”
虽然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不过正常的小学男生应该都干过这种事吧。嗯,我肯定也干过,只是忘了而已。
“才没有呢,你没问题吧?”她冷冷地回答道。
诶,没有么?我好像把什么东西砸自己脚上了?
“哈——哈——”我挤出生硬的笑声,“我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而已……”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似乎在等待着我对自己的行为做出进一步的解释和说明。
我清了清喉咙,开口说道:
“如果那就是你的选择,那么我也没有擅自加以干涉的权利,我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情感的驱使下,会如此深入地参与到你的事情里。不过,站在这里听你说了刚才那些话,我开始觉得,我这一存在会不会是导致今天这种状况的成因之一……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将会负起责任,就像我昨天所说的那样,我将会和你一起去面对,不仅仅是你父亲的死,还有今后你可能遇到的所有苦难……”
“是告白吗?我可以理解为告白吗?”
带有戏谑意味的嘲弄。我没有丝毫在意地紧接着说道:“对于你的父亲,难道真的没有能做的事情了吗?一百四十四和两百三十五,这两个数字难道不是他留给你的信息吗?”
“你怎么会知道的?”她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从咖啡厅里捡到的纸片。
“昨天在咖啡厅里,我从你的座位下面捡到的……”我将折叠着的纸片展开,“这应该是一张医院专用的便签纸吧,大概,因为上面还印着医院的名字,而且,如果这些线条如果真的是表达一百四十四和两百三十五这两个数字的话,那么就不可能是一个正常人在非有意的情况下写出来的,所以我猜测会不会是你父亲写下来的……”
“是又怎样,只有这两个数字的话你能看明白么?你可能以为我还知道些其它的东西吧?没有!他只是写下了这两个数字而已,谁知道那是不是他神志不清时随手画下的涂鸦。”
说完,她不屑地耸了耸肩。
的确,在缺少背景的前提下,只有两个数字的话很难解读出确切的信息。
“结合你父亲平时的习惯和爱好,你有没有联想到什么?”
“吸烟、喝酒、家暴,该不会分别是他打我和母亲的次数吧?”
她故意用上了滑稽的语调,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我驱动我那很有可能是铁锈色的脑细胞,尝试着进行思考。
不过已知条件果然还是太少了,想要推理的话必须从了解她的父亲开始……要是丽姬娅学姐在这里就好了。要不要联系她一下呢,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这时,我突然地想到书葬,于是随口地说道:“该不会是页码吧?”
仅仅只是一个偶然掠过脑海的想法,绿矾却表现出十分在意的样子。
“页码……页码……”她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个词语,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没错,就是页码,还有图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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